煎药

从勋

　　最近身体不适，医生开了些中药，让我好好调理。药抓回来后，把一副中药倒在砂锅里，添上水，泡十五分钟，开火，沸腾，扭至小火，咕嘟嘟，咕嘟嘟，半个小时药煎好了，满屋子都是中药的味道，本来这一切自然而无趣，但思想的闸门却轰然打开，思绪一下子回到20几年前……
　　那该是五六岁的年纪吧，上世纪80年代中期，我和母亲、祖母都呆在乡下一个小小的村落里，那时人们的物质生活还不丰裕，看个小病也不会去县上的所谓“大医院”，而是由母亲骑着自行车，带我去邻村的一个卫生所看病，去往卫生所的时候会经过几个本村的代销店，当时是叫代销店来着，现在想来就是小商店罢了，母亲会花一块钱，给我称点饼干，走到卫生所的时候，发现里面的妈妈和孩子好多，需要排队等候，这时候，我已经迫不及待地问母亲要饼干吃，那是一种像板擦大小的长方形饼干，黄黄的，其中一面沾满了白糖，现在想来，那真是儿时最好的零食和美味啊！吃着这平时都不经常能吃得上的零食，感觉病好像都好了……那个给我经常看病的大夫，有个好听的名字——长明。他年轻轻的，白净的脖颈间挂着听诊器，在我看来，那真是个神奇的东西，在我小小的心脏部位一听，就知道我有什么小毛病了，当然有时候会要求我张嘴喊a看嗓子。他会和气地和母亲边聊天，边开着药方，有时开的是一小包一小包白色黄色的药片，有时就是几服汤药。
　　等母亲骑着车子带着我回到家后，就开始忙活了，她找出两页砖，竖着垒在院子的一片空地上，然后用斧劈柴禾，拿药锅，放在砖头支起的“小灶头”上，生火，用扇子使劲扇，随着浓浓的烟滚上天，红红的火苗就映红了母亲的脸和眼，烟将母亲的眼刺得红红的，好像要流泪似的，这时，她会喊着叫我躲远些，说小孩子闻了烟味不好，于是我便远远地看，母亲蹲在药锅旁，拿着扇子，一下一下，不厌其烦，一边扇着，一边还要用筷子搅动着草药，和着烟，院子里就飘散出浓浓的中药味，母亲说，闻着这药味，病也会好得快些呢，于是，我就很喜欢闻中药煎熬中散发出来略带苦涩的味道……
　　药煎好了，母亲将砖下的火弄灭，拿着湿抹布垫着药锅的柄，将药倒入碗中，凉温了后，就催促着我喝下去，母亲的另一只手里往往端着糖水，鼓励我一口气喝下中药后，会迅速递上糖水，让我喝点，要不然我真是苦的要哭了。
　　药渣呢？母亲一般会倒在屋后那棵槐树下，黑乎乎的药渣还泛着苦味，让人觉得有点畏惧又有点亲切，不知道这神奇的黑东西怎么能治病呢？于是就蹲在那里看，母亲会拿来一根棍子，在里面翻，拿出一个个白白的像花生一样的东西，说，给，这个是麦冬，能吃，我好奇地接过来，放在嘴里一嚼，有点淡淡的苦，但是很脆，内核是细细的一根线，聊胜于无，觉得还不错，我也和母亲一起翻那些药，找出好多的麦冬来，拿去给小朋友分享，在那个物质不很丰富的年代，这也是一种快乐呢！
　　二十多年过去了，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，也做了母亲，想起这些事情，除却那点小小的快乐外，多是对母亲的感激，她对我的付出是那么无私，那么温婉，那么细腻，那么不求回报。社会发展了，时代进步了，物质丰裕了，我经常会给母亲买吃的喝的，会给零花钱，但是却忘了，母亲最需要的，贴心的，体贴的，照顾和温存，正如当年给我去看病的路上称的半斤饼干，正如当年看我喝药时那只手上端着的白糖水，正如当年在药渣里给我捡出的麦冬……
　　树欲静而风不止，子欲养而亲不待。虽然离父母不远，但是对他们的关心却那么鲜见，真是大大的不该呀！喝完这碗药，我要给母亲打个电话，问候下她二老的身体可还安好。有空的时候，我要多去看看他们，多陪陪他们，一如儿时他们对我的陪伴和呵护，无可替代。
   
   
   
   
   
   
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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